汉堡包来自汉堡。都说德式幽默难搞,德国人每次提这个事,美国人就崩溃一次。有史可查的汉堡包起源在美国,当然也可能是瞎掰的。德国人坚持是汉萨同盟时期的水手发明的,要不然为啥叫“汉堡”?就这么个毫无技术含量的食物还至于争原产地,还不是因为汉堡包的象征意义太强,大概是世界上消费量最大的“包”。它随着美国文化在全球传播,随着马歇尔计划“回到”汉堡。其实我国给起的这么名字很不准确。中国包子分为外皮和馅,是封闭的。汉堡怎么看都和肉夹馍是一类。你不会管肉夹馍叫包子,对吧?
就像你不会管克罗地亚人叫阿尔巴尼亚人。来自巴尔干半岛的两群人,信仰对立,语言差很远,长相也完全不同。不用看球场内,大街上两伙球迷混在一起一目了然。克罗地亚人实在太高太壮了,普遍浅色头发。阿尔巴尼亚人长得更接近希腊邻居,黑色卷发,精瘦。欧洲杯很少见到自愿混在一起互不排斥的球迷。我在旅馆大堂问一个克罗地亚人和阿尔巴尼亚人是不是朋友,他说了一句简单但意味深长的话:“克罗地亚、塞尔维亚、阿尔巴尼亚、波斯尼亚,我们巴尔干人是兄弟,但不是朋友。”
朋友有的选,兄弟没的选,而且兄弟会反目,会“阋墙”,会斗得你死我活。这场是亲兄弟也没得让,就是你死我活,结果是半死不活。阿尔巴尼亚球迷相比更高兴一点,毕竟是他们绝平,平了世界强队,让“金球先生”很难堪。莫德里奇颓唐地在草地上坐了半分钟之久。他这辈子输过很多比赛,输过世界杯决赛,但从来没表现过无力感。克拉马里奇进球之前,莫德里奇刚完成一脚暴力抽射,整个人都随着发力腾空了。然而他的克罗地亚却没有像前几届大赛那样战斗到最后一刻。阿尔巴尼亚人卧草卧得太早了,克罗地亚人觉得可以躺平时,发现也躺早了。
我赛前那个上午跑到汉堡市政厅前,买了个“赛百味”当午晚饭。这是我第三次买“赛百味”,之前分别在索契和香港,都是匆匆忙忙又必须带点吃的时不得已为之。我喜欢汉堡,但讨厌“赛百味”,不喜欢这种先组合后加热的模式,讨厌这种随意拼凑的味道,也不喜欢这个名字。Subway,地下通道,“出此下策”。汉堡城铁不直达球场,需要走一段大概1.5公里的小路。克罗地亚球迷就在一个桥底通道里点燃了焰火,营造出地狱大军从洞里涌出的场景,但实际效果就是一群人白白吸了相当于10个雾霾天的pm2.5颗粒。
克罗地亚的一小撮足球流氓光着上身却包着脸,手里挥舞着发烟棒。德国人对此的反应只是在广播里有气无力地警告说“再闹就给你们轰出去了嗷”。阿尔巴尼亚人比较乖吗?当然不是。拉奇首开记录的一刹那,半杯啤酒从身后的看台上飞下,正好砸在我和身边转播机位之间,啤酒飞溅出来弄湿了我俩的裤脚。我想怒目回望,但还要抓拍庆祝。身边新华社的摄影小哥冲出去拿着短焦去拍正脸。这就叫专业。
小哥非常享受这场比赛。他说平常在国内拍中超昏昏欲睡,这场满满的对抗、反转和激情。太爽啦!我很扫兴地说:“要是搞得太刺激,后边不定飞下什么来。”果不其然,绝平时,不计其数的杯子和纸团扔进场内。谢天谢地,杯子都是空的,啤酒早喝光了。阿尔巴尼亚人还觉得不过瘾,赛后还接二连三往场内跳。几个身形矫健的保安一拥而上给这个壮汉压在身下,其中两个长得像萨卡和小图拉姆。警察来接管“犯人”,笑搭着肩膀互送出去。出口处,几个“入侵者”被集中起来等待处理,一个小孩扑到大汉怀里。他们好像并不是认识,但此时此刻都是血亲。嗯,是“血”亲吧。那个浑身涂红跟腐化阿凡达一样的家伙实在有点好笑。
我拎着旅行箱,里边装着我这一个月的家当,一些便宜衣服和茶叶,从酒店到中央车站到球场,再从球场拖回中央车站,拖上前往埃森驻地的火车。次日我将去盖尔森基兴看另一场比赛,没准又能看见那个朝我竖中指的马竞小子。可惜我没法拖着箱子合理合法地压过他的脚面,就像我今天对好几个克罗地亚人做的那样。哎呀真对不起,我这箱子没万向轮,不好控制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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